夜宿南楼村

来源:闽东日报 发布时间: 2021-01-11 16:4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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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冬令时节天黑得早,高山上的村落更为明显。当我们驱车来到南楼村时,已是傍晚时分。原本只打算看一看村子就走,不曾想暮色渐浓,加上雨雾飘忽,视野显得很差。村民们担心我们夜里走山路不安全,热情地挽留我们过夜。盛情难却,于是,我们几个就在村民家里住了下来。我们是这个村子新建后留宿的第一波客人。

  这是个老区基点村,位于海拔600米的霞浦柏洋乡高山顶上。土地革命时期曾任闽东特委书记的戴炳辉就是这里人,他的故居如今仍屹立在村后的山坡上。山坡下钢筋水泥结构的新楼整齐排成四列,犹如一个正方形的厂房模块,全村有60多户人家,房子按照人口、劳力不同分配,有的一家一榴,有的一家二榴,有的两家一榴,每榴占地都是40平方米,一律二层半。

  新房有的已装修入住,有的正在装修,还有一部分外墙尚未粉刷。我们入住的戴石明家,石材铺地,客厅敞亮,还设有茶座,楼上四间卧室,配有卫生间,结构合理,采光充足,住起来很是舒适。

  夜幕四合,万籁俱寂。由于海拔高,夜里很冷,村民们都围坐在村口的火盆旁取暖。入乡随俗,我们也加入了他们的烤火行列。村民告诉我,冬夜燃篝火取暖,是村里沿袭了几百年的习俗,边烤火取暖边闲谈聊天,还可议事,夜深火熄后带着热乎乎的身子回家睡觉,这已成了习惯。我们一起烤火,听他们讲述着村子的前世今生。在与村民的闲聊中得知,他们对新居都很满意,都感到这几年村里变化很大。

  南楼村是柏洋乡戴家山村的一个自然村,300多年前,5公里外的戴家山人来到这里,搭起草楼,开荒种地,因这里地处南边高地上,就取名南楼。渐渐地这里的荒地开多了,收成也好了,就干脆在这里安下家来,这就成了村里人的先祖,如今已发展至60多户380多人。村子背靠大山,梯田层层,可植竹,也可种茶种地瓜。村子前方却是大坑深壑,只有很窄的一小块平地,10来座房子就龟缩在一隅逼仄的山窝里,远看就像挂在峭壁上一样。

  因为地处高山僻地,进出村的路又七拐八弯十分难走,这个小村成了世外桃源似的一块净土。长期以来,村民们过着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的生活,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,但有饭吃,有茶喝,温饱基本解决,他们也就知足了。

  2016年夏的鲇鱼台风,打破了他们平静的生活。巨大的风力毁坏了他们的家园,房屋有的被吹倒,有的被吹得七歪八斜,成了危房。更可怕的是,台风的破坏,使村口的大坑周边大面积坍塌,村子的宅基地被削去了一半,使房屋紧临深壑。出村的道路也被泥石掩埋,断了与外界联系。

  面对这自然灾害造成的满目疮痍,村民们在叹息,在观望,显得很无奈。这时政府派人进村慰问,并送来救灾款,给村民带来了温暖,增强了信心。也就在这时,戴本雄、戴松荣、戴石明几位兄弟、叔侄毅然站了出来,他们走东家串西家,与村民反复沟通,商量重建家园事宜。经过商量,他们决定分三步进行:第一步填坑修路,扩大宅地;第二步砌造石岸,护村固路;第三步拆除旧屋,建设新村。

  由于这些都是建立在充分协商基础上的,是村民们的共同愿望,因此人心齐、动作快,村民每人集资1000元,还积极投工投料,加上政府补助款,就干了起来。经过数月努力,大坑被填上了,宅基地面积由2800平方米扩大到6000平方米,出村的道路也改造修通了。又经过一年多的努力,从沟壑的底部砌起了30多米高的石头驳岸,牢牢地护卫着村子和村边道路。

  戴石明告诉我们,第三步拆旧屋、盖新房最艰难。要把一座座杂乱无序的旧房和危房拆下来还容易些,但要建新村就比较困难,遇到的最大难题是资金问题。因为是在原来有限的地皮上拆旧建新,就要按规划统一建,座座相连,外墙共用,这样就不能你建我不建,也不能你先建我后建。于是他们议定了筹资方案,各户按人口劳力情况确定不同建房榴数,每榴占地面积、建筑面积和高度都一样。整个预算要500多万元,每榴需自筹6万元(贫困户、五保户每户可领政府补贴1.8万元)。戴石明说,如果资金及时到位,可以很顺利地把毛坯房全部建好。可是,一部分村民拿不出这6万元钱,只筹了200万元。缺口还有300万元,怎么办?不建,肯定不行,许多人还借住在邻村亲友家中;建,又缺资金,进退两难,问题迫在眉睫。

  这时,村民戴本雄、戴松荣就找来戴石明等几位兄弟、侄儿商量:乡里乡亲的,我们总不能眼看因缺资金村里建房没法动工,困难户没房子住。这几年我们几位在外打工,确实非常辛苦,但总还挣点钱,能不能把这点有限的积蓄拿出来,先垫交工程款,待村民哪天有钱交了,再逐步归还。说完他们两个先拿出100万元。其他几个兄弟、侄儿也你30万我20万地凑了近百万元,加上政府补助20万元,虽然还有缺口,还欠工程队一部分钱,但有了这笔款垫底,加上村民们积极出工献料,就开始动建。经过一年多努力,全村60多户毛坯房全部建起来,整齐、壮观,成了一个全新的村庄。

  新村建起来后,寄居在外村的村民们都陆续回来。种茶、种太子参、种地瓜、种水果,通往柏洋乡的公路也通了,村子人气又聚了起来。4户建档立卡的贫困户也脱贫了。这个村过去因为穷,加上偏僻,还是一个有名的单身汉村,最多时60多户人家单身汉高达40多人,现在除一二个特殊情况外,全村男青年都已“脱单”。戴石明告诉我们,电视和通讯网络正在安装调试中,有了电视、微信,群众的文化生活也会丰富起来。

  这个偏僻的村子,在80多年前的土地革命时期,是霞浦苏区远近闻名的红色据点。1907年出生在村里的戴炳辉,从小就过着苦难的生活,在地主家当了三年长工后,因不满地主的残酷剥削,于1933年参加红军,投身轰轰烈烈的土地革命。1934年7月后,戴炳辉先后担任中共霞鼎县委委员、霞鼎游击队队长,闽东红军独立师第4团政委、特委教导队政委,闽东红军改编为新四军第3支队第6团北上抗日后,他任6团3营指导员。1939年奉派回福建工作 ,先后任中共福建省委委员、闽东特委书记,1940年为革命牺牲。土地革命时期,戴炳辉经常回村宣传革命道理,如今犹在的村口土地庙就是他当年开会议事的地方。在他的带动下,当年南楼村就有50多人参加革命,其中4人为革命牺牲,村里有“五老”50多人。革命先烈戴炳辉是南楼村的光荣,也是人们崇敬的学习榜样。为传承红色基因,弘扬革命精神,戴石明兄弟还集资修复了戴炳辉故居,使其成为一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。

  晨起,南楼村屋顶飘起几缕炊烟,勾起了心头的乡愁。晨曦下伫立村口,视野尤显开阔,这里与柘荣、福安遥遥相对,三县交界处的茫茫群山,高低起伏,如波似浪,在天际逶迆。白雾在山间腾挪,时而如棉团充塞深壑,时而似轻丝冉冉飘飞,不停地变换花样装饰青山绿野,广袤山地更显妖娆多姿。闽东东北部山野风光原来如此壮美!

  夜宿南楼村,感觉真好!